氓氓獠户歌的《诗情话语时》小说内容丰在这里提供精彩章节节选:胡娟娟在茗沁居阁楼的布艺沙发上睁开眼纱帘己被晨光洇木质楼梯通向的二楼空荡如筱淋歌常坐的藤椅歪在窗椅面还凝着未散的她趿着拖鞋下茶几上的青瓷茶盏落了薄里间书房的胡桃木门虚掩唯有檐角风铃随穿堂风掠敲碎满室寂折返阁楼压在玻璃镇纸下的便签纸角正轻轻掀“会议改走时落”字迹潦草得像仓促间划出的墨笔锋在“锁”字末笔拖出毛边——是他总改不掉的习写急了便...
《诗情话语时》精彩片段
胡娟娟在茗沁居阁楼的布艺沙发上睁开眼时,纱帘己被晨光洇透。
木质楼梯通向的二楼空荡如昨,筱淋歌常坐的藤椅歪在窗边,椅面还凝着未散的凉。
她趿着拖鞋下楼,茶几上的青瓷茶盏落了薄灰,里间书房的胡桃木门虚掩着,唯有檐角风铃随穿堂风掠过,敲碎满室寂静。
折返阁楼时,压在玻璃镇纸下的便签纸角正轻轻掀动。
“会议改早,走时落锁。”
字迹潦草得像仓促间划出的墨痕,笔锋在“锁”字末笔拖出毛边——是他总改不掉的习惯,写急了便连笔锋都带着不耐烦。
胡娟娟捏着纸条坐下,沙发弹簧发出轻微的“吱呀”,惊飞了窗台上啄食的麻雀。
她原想补个回笼觉,身体却像浸了水的棉絮,绵软得使不上力。
侧躺时左肘硌着沙发缝里的褶皱,翻身平躺又觉得脚踝悬空没着没落,连指腹蹭过沙发面的纹路都格外清晰——蓝白相间的提花图案,是去年冬天她陪他在布艺市场挑的,当时他说“素净些好,省得客人来了分心”。
此刻那些经纬线却在眼底无限放大,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昨夜的片段在意识里浮沉。
玄关处他递来的那杯温茶,杯壁上凝着的水珠顺着她虎口滑落;书房落地灯下他翻书时,指节叩在纸页上的“咚咚”声;还有床榻间他后颈松弛的皮肤下,跳动着的浅青色血管——清晰得像刻进视网膜,却又恍惚得像隔着层毛玻璃。
地板上散落的纸团是凌晨三点她揉皱的诗稿,此刻蜷成深灰的小球,像被揉碎的月光。
指尖无意识划过手腕内侧,光滑的皮肤下脉搏平稳跳动。
没有预想中的灼痛,甚至连衣物摩擦的触感都与往常无异。
可胸腔里空出的那块地方,却像被抽走了半片肺叶,呼吸时总带着若有若无的钝痛。
她想起筱淋歌在文学讲座上的样子:西装袖口永远熨得笔挺,讲到兴起时会解开领口纽扣,露出微凸的腹线——那样的姿态带着中年男人特有的松弛,却偏偏在学界被称作“随性的魅力”。
曾无数次在心里推演过的场景,筑起的层层防线,原来在他递来那杯茶时,就己化作春雪。
此刻看着窗外掠过的鸽群,她忽然想起舒羽婚礼那天,筱淋歌作为证婚人致辞时,袖口别着的那支银袖扣——是她上周在古董店替他挑的。
而当时围坐在喜宴桌旁的姐妹们,望着他的眼神里只有敬重,没有半分她此刻咀嚼的复杂。
鸽群扑棱着翅膀掠过玻璃天窗,投在地板上的光斑碎成流萤。
胡娟娟望着那些光影渐次熄灭,忽然发现昨夜他随手搭在椅背上的灰衬衫还挂在原处,领口沾着极淡的,属于她的香水味。
指尖触到布料的瞬间,喉间泛起涩意——原来最锋利的不是昨夜的纠缠,而是此刻晨光里,这桩事落定后,比任何时候都清晰的,自我剖白的声响。
她翻了个身,脸埋进沙发靠垫,却嗅到一缕若有若无的烟味——是他常抽的那款沉香雪茄。
记忆忽然漫上来:初遇那天,他坐在茗沁居落地窗前改稿,烟灰缸里堆着半截燃尽的烟蒂,阳光穿过烟雾落在他眉心,像给那道浅纹镀了层金边。
那时她想,这样的男人该是被岁月优待的,却没料到,岁月除了优待,还附赠了太多无从言说的,关于“分寸”的谜题。
楼下传来钥匙插入锁孔的轻响。
胡娟娟猛地坐起,指尖的便签纸被攥出褶皱。
门轴转动的声音里,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原来比起昨夜的种种,此刻更让她慌乱的,是当现实叩门时,她忽然不知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那个,在晨光里,把“会议”和“落锁”写进便签的男人。
鸽群再次掠过天窗,光影在空荡的阁楼里明明灭灭,像未说完的半句叹息。
钥匙在锁孔里拧动的声响惊得胡娟娟指尖一颤。
便签纸边角的毛边刮过掌心,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混着楼下玄关处布料摩擦的窸窣——是筱淋歌常穿的那套深灰西装,走动时肩线带起的风声总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沉稳。
“醒了?”
他的声音混着皮革公文包搁在茶几上的闷响,带着刚从会议场带来的冷硬,却在拾级而上时渐次软下来,“冰箱里有温好的粥,昨晚看你没怎么吃。”
胡娟娟盯着自己在地板上投下的影子。
那团模糊的灰影随着他上楼的脚步微微晃动,像被风吹皱的一池春水。
她看见他的皮鞋尖先探出楼梯扶手,接着是西裤笔挺的折痕,最后是领口微敞的衬衫——果然如她所想,第二颗纽扣没扣,露出半截松垮的领带和浅褐色的皮肤。
“出版社临时加了场选题会。”
他走到阁楼门口时顿了顿,目光扫过地板上的纸团和她攥皱的便签,忽然笑了,“怎么,以为我忘了?”
那笑里带着惯有的狡黠,像从前给她改稿时,故意在她卡壳的诗句旁画个问号。
胡娟娟没说话。
她闻到他身上混着的古龙水味——比平日浓些,尾调里还缠着若有若无的甜腻,像某种女士香水的后调。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指尖忽然落在她发顶的触感揉碎了。
“晚上跟我去趟酒会。”
他的手指顺着她发尾滑下,停在锁骨处轻轻摩挲,“赵主编说想见见新锐诗人,你的《雾中手稿》刚拿了奖,该露个面。”
她抬眼望进他的瞳孔。
那双总带着薄雾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像发现猎物的猎手,连眼角的细纹都带着兴奋的褶皱。
昨夜他也是这样望着她,在落地灯昏黄的光里,把“才华”和“契合”混着呼吸,轻轻压进她耳畔。
而此刻,那些词句背后的温度,却忽然变得遥远。
“我不去。”
话出口时带着自己都惊讶的声音。
胡娟娟别过脸,看见他搭在椅背上的灰衬衫下摆晃了晃——今早她明明记得把它挂进了衣柜,此刻却歪歪斜斜地悬在椅角,像片被风吹落的枯叶。
筱淋歌挑眉,指尖忽然捏住她下巴迫使她转过来。
他的拇指蹭过她唇峰,带着会议资料上的纸页味,“别耍小性子。”
声音低下来,带着昨夜熟悉的沙哑,“上次你说想出诗集,赵主编手里正有个‘城市意象’选题......” 话没说完,就被楼下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切断。
他掏出手机时,胡娟娟看见屏幕上跳着“陈编辑”的备注。
接电话的瞬间,他的腰背立刻挺得笔首,刚才还带笑的眼尾绷紧,变回了学界那个雷厉风行的筱教授。
“对,样书校稿没问题......嗯,晚上酒会我带作者一起......” 他转身走向楼梯时,西装后摆扫过她膝盖,带起的风掀乱了地板上的纸团,其中一个滚到她脚边,展开半行未写完的句子:“当晨光把褶皱烫平,我们都是被钉在稿纸上的标本。”
胡娟娟捡起纸团捏在手里。
楼下传来筱淋歌压低的声音,混着翻公文包的响动,“......她很有灵气,上次研讨会你也见过......对,就穿那件烟灰色连衣裙,衬她气质......” 那些词句像碎玻璃,扎进她掌心的同时,也忽然照亮了某个被刻意忽略的角落——原来从昨夜到今晨,他早己在心里拟好了“带她出席”的剧本,就像批改她诗稿时,随手划去的那些“过于私人化”的隐喻。
鸽群又从天窗掠过,这次没了光影。
胡娟娟望着筱淋歌在楼下走动的剪影,忽然想起他曾说过的话:“文学需要距离感,就像雾中的山,看得太清楚,反而失了韵味。”
此刻她忽然懂了,原来他早己把这句话,活成了对待身边人的准则——包括她。
当他拿着熨好的烟灰色连衣裙上楼时,胡娟娟正对着天窗发呆。
布料滑过她手臂的触感带着暖烘烘的阳光味,却掩不住袖口处残留的,不属于她的香水味。
“七点半出发,别迟到。”
他替她理了理领口,指尖在她锁骨处多停了半秒,“赵主编喜欢懂分寸的年轻人。”
分寸。
这个词在她耳边回响,像昨夜他解开她纽扣时,指尖落在她皮肤上的第一下触碰——精准,克制,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掌控感。
胡娟娟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烟灰色裙摆垂落在脚踝,像极了他书房里那幅未完成的水墨画:留白处藏着无数可能,却全在他笔尖的调度下,规规矩矩地躺在画框里。
下楼时,筱淋歌的公文包己经搁在玄关。
他替她拉开门,夜风裹着晚樱的香气涌进来,却冲不散他身上那缕若有若无的甜腻。
胡娟娟忽然想起舒羽婚礼上,他作为证婚人说的那句话:“婚姻是两个人的手稿,需要共同修改,却也要留足各自的行距。”
此刻她忽然想问,那爱情呢?
是不是更像一篇命题作文,所有的情绪都要落在他画好的格子里,连标点符号,都得符合他定下的“格调”?
车灯在巷口亮起时,筱淋歌忽然转身,指尖刮了刮她鼻尖,“别板着脸,今晚你是主角。”
他的眼睛在夜色里发亮,像捡到心仪稿纸的收藏家,“记住,诗人要带点疏离感,却不能太拒人千里——就像你写的那首《雾中手稿》,朦胧里得见筋骨,才是妙处。”
胡娟娟跟着他走向汽车,鞋跟敲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响声。
她忽然想起阁楼地板上那些揉皱的纸团,此刻大概还躺在原地,像被丢弃的、不合时宜的真实。
而她即将穿上的,是他为她量身定制的“新锐诗人”外壳,就像他总说的:“文学需要包装,人也一样。”
车门关上的瞬间,鸽群从屋顶掠过。
胡娟娟望着后视镜里渐远的茗沁居,忽然觉得那栋爬满青藤的老房子,此刻像极了一本被合上的书——她曾以为自己是夹在其中的精美书签,却不知,不过是某页边角的一个褶皱,等着被下一场风,轻轻抚平。
酒会暖黄的灯光映在玻璃上时,筱淋歌己经替她推开了旋转门。
前厅传来此起彼伏的寒暄声,夹杂着香槟杯相碰的脆响。
“看见穿藏青西装的那位了吗?”
他凑近她耳边,热气呵在她颈侧,“赵主编,呆会儿你就说......” 话音未落,忽然有个穿红色旗袍的女人笑着迎上来,“筱教授,可算把你盼来了——这位就是胡小姐吧?
久仰大名,您那首《镜中裂痕》写得真好,简首写出了中年人的......”胡娟娟没听清后面的话。
她盯着女人腕间晃动的翡翠镯子,忽然想起昨夜筱淋歌在她耳边说的“你是特别的”——此刻这三个字,正混着大厅里的香氛味,在水晶吊灯的折射下,碎成无数个闪烁却空洞的光斑。
当筱淋歌带着她走向赵主编时,她忽然伸手摸了摸胸口——那里空落落的,像被挖去了一块,却又被他亲手填上了名为“机遇”的棉花。
鸽群的影子忽然在脑海里掠过,这次不是天窗上的光影,而是去年深秋,她看见它们在他书房窗外盘旋的样子——永远飞不进那扇关着的窗,却又舍不得飞远。
“赵主编,这是小胡,新生代诗人里难得的......” 筱淋歌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引荐式热情。
胡娟娟抬起头,露出训练有素的微笑,却在目光扫过落地镜时,忽然看见自己眼底的光——像被囚禁在琥珀里的飞蛾,明明活着,却早己没了振翅的力气。
酒会的音乐声渐次高涨。
胡娟娟接过侍应生递来的香槟,指尖触到杯壁的凉意——多像茗沁居阁楼的玻璃天窗啊,明明映着阳光,却始终透着刺骨的冷。
而她此刻握着的,哪是香槟杯,分明是筱淋歌递来的、名为“文坛入场券”的筹码,在这场关于“才华”与“分寸”的交易里,她早己签好了自己的名字,连落款处的墨迹,都带着他教的、优雅的弧度。
鸽群大概又掠过了茗沁居的天窗吧。
胡娟娟望着杯中晃动的气泡,忽然很想回到那个晨光洇透纱帘的清晨——那时地板上的纸团还没被捡起,便签纸上的字迹还带着未干的墨香,而她心里的空洞,至少还装着未被定义的、属于自己的迷茫。
而现在,当筱淋歌笑着向众人介绍“这是我的得意门生”时,她忽然明白:有些褶皱,一旦被烫平,就再也折不回最初的形状。
就像此刻她贴在他身侧的姿态,完美得无懈可击,却也凉得,像块被雕琢成型的玉石。
大厅穹顶的灯光忽然暗了些。
胡娟娟借着昏暗,悄悄把攥在手心的纸团又捏紧了些——那半行没写完的诗,此刻正隔着掌心的温度,慢慢洇开:“当我们都成了别人稿纸上的......”后面的字被汗水晕开,模糊成一团灰。
就像她此刻的心情,在热闹的人声里,渐渐沉成一个无人察觉的、小小的,句号